大太陽底下,兩班的人排開,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街頭大火拚。體育老師一點也沒看出這種一觸即發的詭異氣氛。在做完暖身操以後,還要兩方的體育股長互相握手。

  握手?哇哈哈哈,我站在女生排的第三個,剛好可以看到沈文耀的側臉,還有孫力揚的正面。孫兄的表情沒什麼變化,倒是眼神怪異地一直往我這邊飄。不過我們體育股長臉上的顏色可就精采了。在他們握手的那一瞬間,我幾乎可以看見火花四濺。

  進場的時候,孫力揚跟我擦身,他快速小聲開口:「妳還能玩嗎?聽說妳是內場?」

  我聳聳肩,「沒辦法啊,你們太強了,我們體育股長不讓我請假。所以拜託你打小力一點,我可不想被你打出個大姨丈。」

  他臉居然又稍微紅了一下,想說什麼又縮了起來,走進內場。

  哨子一吹,黃色的奪命殺人球又開始在陽光下肆虐。我有點訝異孫力揚居然在內場,而不是在外場殺人。好像不只我,連沈文耀都看出不對勁。

  「怪了,孫力揚怎麼在內場?而且都還只是閃,不接球?」

  「誰知道喔,可能他那個來吧,哈哈哈哈。」李振才在我們後面開玩笑,大家聽到了都笑了出來。

  四班在外場的人離我們挺近的,大概剛好聽到我們羞辱他們偉大的體育股長,也不干示弱地往內場大喊:「孫力,你開始轟啦,把他們班肉腳的女生先打下來。」

  「誰肉腳啊?」我班巾幗首先不滿大叫。

  「對啊,你們班誰打得到我們的──」聽到沈文耀開口,我開始有不祥的預感,急忙想阻止他接下去,「班長,張、愷、君啊?」

  啊啊啊,沈文耀你這豬頭王八蛋,我簡直想接過球自己先斃了他。

  果然,四班的男生開始眼露凶光,開始盯著我看,然後不知道誰認出了我,「靠,她就是上次那個差點就被我們剃光頭的啦!」

  此仇不報更待何時?四班的男生認出我就是上次那隻打不死的蟑螂以後,怒火全開得好像我從殺父仇人一下子變成滅門凶手一樣。

  「孫力!她上次不就是被你打下去的?轟掉她啦!」四班的男生開始叫囂,各個開始給在內場的孫力揚施壓。

  陽光下,我覺得孫力揚的臉色很好笑。

  好死不死的球又剛好往他的方向飛過去,他因為被眾人點到名而楞了一下,來不及閃躲,只好單手,單手耶,就把球給接下來了(是否我班巾幗們當場敵我不分眼睛都成心型)。

  「張愷君,張愷君,張、愷、君!」四班將士們瘋狂叫著,當然不是為我加油。而是希望看到我趕快被打飛。

  我想我應該是屬於沒有同情心這一類的吧,我不躲不閃不慌不忙,反而閒閒地站在場中央,一手叉腰,一手還很壞心地摸著小腹,不閃避他的眼光,還直溜溜地盯著孫兄瞧。孫力揚拿著球,因為陽光曝曬而泛紅的臉顯得更紅了。

  他睜著眼睛,像隻無辜的小狗,看看球,看看我,又看看他們班上的人。左右為難得真是有夠明顯,看到他的窘樣,我居然想笑。好吧,誰叫他虎落平陽被犬欺。

  他眼睛溜了溜,最後還是只能抄起球,往我們這邊砸了過來,不過很明顯地,球從跟我差十萬八千里的另一邊飛過去,然後我聽見我們班烈士為國捐驅的慘叫聲。

  雖然他沒如同學所願地打下我,不過四班也看在他終於轟下一個人而歡呼起來,沒人記得我的存在。

  「他怎麼沒打妳啊?我以為妳死定了說。」沈文耀閃過球,跑到我身後唸著。

  「我哪知道啊,大概知道他打不到我吧。」喔喔,張愷君妳真是會睜眼說瞎話啊。

  「少來,他那球如果是瞄準妳,妳閃得掉我就給妳跪。」沈文耀也真不給面子,這樣吐我槽。

  黃色的躲避球繼續飛掠奪取人命,隨著時間越來越接近下課,敵友兩方更是打紅了眼,手上的力道越砸越大力,不到你死我活絕不罷休的樣子。最後,四班內場的人又被剷除到只剩兩個,而我方,很悲慘地,終究只剩下我這支柔弱一朵花。

  「張愷君妳給我撐著啊!」兩分鐘前被孫力揚扁下去的體育股長正咬牙切齒地威脅,喔不,勉勵我。

  「你你你還說,快點進來啦!」我一跳,閃過球,瞪著場外沒用的男士們。

  沈文耀跳起來截下對方失誤的球,一秒也沒休息,大眼一瞪,大刀一揮……啊,抱歉,我想太多了,從來一次。

  他跳起來截下對方失誤的球,一秒也沒休息,大眼一瞪,馬步一踩,手上的球快速飛了出去,孫力揚一個下腰……我是說一個彎身啦,閃過球,不過他後方的戰友可就沒這麼幸運了,球力太猛,雖然接到球,卻很不幸地被判抱斃。

  「耶,剃光頭剃光頭!」我方兵馬頓時士氣大作。

  「哈哈,叫我第一名。」沈文耀跑進場,爽歪歪。

  「孫力接球!」球又被拋來丟去了兩三回,對方的人把球丟進內場給孫力揚。

  孫力揚拿著球,眼睛瞇了瞇,用左手把球往後勾。沈文耀大叫右邊,然後他又上當了。先生輕描寫地把球從左手丟到右手,擲了出去。這次換沈文耀著了他的道,自己往右邊跳給孫文揚打。

  砰一聲。

  我們的體育股長二次被孫力揚打下場,上場時間還不到兩分鐘,說不出的灰頭土臉。我看他們樑子真的結大了。

  這下好玩了。四班內場最後剩下的是頭好壯壯的體育股長;我們這邊剩下最後的人靶則是我這柔弱一枝花。

  誰勝誰負,大家心裡都有譜了。

  為了閃避對方的球,我跟孫力揚都躲到了離外場最遠的中線,兩個人背對背的,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隊友咧。孫力揚是一點都不擔心我會突然拿球打到他,至於我?也早就奸詐算準就算他老兄拿到球也不會打我。所以兩個人就這樣很詭異地縮在場中央,只顧著閃外場的攻擊,一點也不擔心內患。

  「張愷君,妳還好吧?」孫力揚閃過攻擊以後,在我後面小聲問。

  我當然很好啊,好得不得了。運動幫助讓經痛減緩,基本上我根本沒什麼痛楚的感覺,「一點都不好,我痛死了。」唉,我……我不是故意要捉弄他的。但是我還是一臉哀怨口是心非。

  可是他相信了!

  各位一定好奇我怎麼知道他相信了我的胡說八道。

  因為,這個大笨蛋,在四班另一個命中率聽說很強的同學往我丟出球的時候,他老兄在另一頭居然很假地讓身子一癲,腳踝一拐,身形「不穩」地跌過中線,然後跌到我跟前。

  看著那球飛過來,我知道我閃不過了,閉眼睛準備等死。

  「唔。」球沒打到我身上,我睜開眼睛一看,黃色的躲避球從我腳邊慢慢滾遠,然後哪個大笨蛋就用了以上很虛假的方法,跌到我前面,替我擋了那一球。

  我看他摸著胸膛咳嗽著,很狼狽地坐在地上。

  別說我了,我們班,以及四班的人都目瞪口呆。一點都不了解孫力揚先生怎麼會站好好地突然跌倒,還跌到替敵人擋了一擊。

  「你……」我瞪著他。

  「好!平手!你們這兩班還真實力相當啊。」體育老師吹起哨子,走到場中央,拉起孫力揚,笑咪咪宣布著。一瞬間我們班跟四班又開始哀嚎,這仇恨要民國幾年才解得了啊?

  下課鐘聲響起,兩班的人馬各自解散。

  「我怎麼覺得他剛剛是故意幫你擋的?」沈文耀拍了我一下。

  「神經病,你想太多了。」我白了他一眼,聳聳肩往教室的方向走去。

  遠遠地,我看見孫力揚一拐一跳拿起他們班的點名簿,然後又一拐一跳往他們教室的方向走去。

  我看著他的背影,眼眶突然酸了起來。

  這笨蛋,這個大笨蛋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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