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不輕狂枉少年。

  我不知道是誰說出這句話,也不知道,這句話要付出多大責任。

  話,人人會說。下場卻不是人人可以接受。

  回過頭來,才會發現,其實不輕狂也能是少年。

  只是等到發現後悔的時候,通常都已經沒有後悔的餘地。

  經過了幾年,我才生澀地體會到,原來這就是成長。

  我刻意追隨輕狂過,雖然,現在的我依然是少年。卻感覺,有一部份的我,在那輕狂的時候悄悄的與我分離。

  而究竟是那一部份。直到現在,我依然無法理清。

  猴子哥和阿立學長畢業的那一年,我剛好高二結束。

  擺脫掉達令頓的課,他高興得走路都彷彿在飛一樣。而為了慶祝,他選禮拜五那天在家開個烤肉盛會。

  也不管我們有沒有空,一聲令下,大家都只能乖乖的三點出現在他家後院。

  而我和小馬,不約而同選擇翹課來赴約。

  「我們只需要買汽水嗎?」我從琳琅滿目的汽水架上抱了兩罐大可樂。

  「或者妳要買果汁也可以。」小馬接過那兩瓶大可樂放進了手推車,嚼著口香糖說。

  「不是啦!」我又抱了一瓶七喜下來,「我是說,其他烤肉用的東西都不用買嗎?飲料好便宜哦,我覺得這樣對其他人來說,分擔太多了吧?」可樂一瓶一塊又八十七分。算算我身上的現金,可以買個五十瓶。

  「飲料不只汽水……」小馬又抓了兩罐不知名的飲料,推著手推車,唧唧唧──往收銀臺方向走去。

  我跟在他後面,中途又抓了一包洋芋片丟進推車裡。「那還要買什麼?」

  數了數汽水,一共五瓶兩公升的汽水。這樣應該灌的飽十個人吧?

  結帳出來的數目不多,只有二十幾塊,我伸手掏錢包,小馬卻比我更快一步的付了賬。我瞪了他一眼,每次都這樣,他都搶著付賬。

  「別瞪。下次妳請我吃飯不就好了?」大包小包的拎走,只讓我拿那個輕兮兮的洋芋片。小馬邊走邊摸車鑰匙,邊摸還得小心不讓汽水摔到地上去。

  真受不了這些男生。讓我幫忙拿一袋就會滅了他們男性的雄風嗎?

  「你剛剛說還要買什麼?」走到小馬車前,我乖乖等他解開自動鎖,順便問他剛剛沒回答的問題。

  「哦,酒啊。」把三大袋子塞進了後車箱,小馬順便也把我塞進了前座。「妳在這邊等我就好,我去買。」

  「喂喂,我也要去!」我巴著車門,抗議。

  小馬嘻嘻一笑,「還未滿十八歲的小女生有權利喝酒嗎?」然後自以為很帥的挑了眉,轉身就走。其實我很想告訴他,小馬,挑眉這種動作如果做的好,叫做帥;如果做不好,看起來很像顏面神經抽慉。而他比較接近後者。

  沒過多久就小馬拎著兩大箱啤酒,後頭還跟著酒店的工作人員,也拎著兩大箱酒跟在他後頭。大概看他是金主吧,一路跟他有說有笑的。

  小馬打開後車箱把四箱啤酒塞了進去,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心理作用,怎麼感覺車子往下沉了一下。

  「今晚有派對嗎?」金髮帥哥的工作人員巴著我的車窗對著我笑。

  「呃,好……好像吧。」被他突然出現嚇了一跳,我有點結巴。

  「那玩的愉快吧!」說完,他離開車窗,笑的很燦爛,對我們揮揮手。

  我有點讚嘆地看著他一頭金髮在陽光下閃閃發光。「真是帥哥呀,早知道我也要進去買酒。」

  「帥嗎?我看還好吧。」小馬放掉手剎車。「我覺得夏飄雪比較帥。」

  夏飄雪? 

  老實說,聽到這名字的時候,我的腦袋停頓了一下,沒反應過來。不過等我想起那夏飄雪是小馬口中卡加利最帥的男人時,小馬的車子已經到了猴子哥家門外。反正只是隨口一提,我們也沒有繼續這個話題下去。

  「哇靠。這麼多車,我停哪啊?」小馬看著猴子哥家外那四台把空地塞得滿滿的車搖頭。

  「那裡好了。」我指了指阿立學長的吉普車後,「再過去跟他鄰居說一聲就好了。」

  「那妳先下車,叫他們來拿東西。」

  我應了聲,趕忙跑下車去按門鈴。小馬的車子現在跟橫在馬路中間沒什麼兩樣,得在別人按喇叭之前把車上的東西給搬光。

  門開了,探頭的是阿立學長。「洛心。怎麼跑的那麼喘,後頭有狗追嗎?」他笑的很輕鬆。

  「阿立哥,小馬拜託你們去他車上搬飲料。」

  阿立學長視線跳過我,看了看小馬的違規暫停。「好,妳先進去。我叫人。」他摸摸我的頭,套上球鞋,又轉頭叫。「猴子,杰克,查理,出來搬東西。」

  我鑽進屋子裡,三四個大男生則應聲隨在阿立學長後面出去。

  「小米。」看到坐在電腦前面的小米,我開口打招呼。

  「妳來啦?」小米頭也不回,繼續看著電腦。

  「有沒有需要幫忙的?我……」老實說,這種話不應該問坐在那邊閒閒的小米。應該去找別人才是,比如,現在一定在廚房忙著的小霧。

  「有。」客套話還沒說完,小米又冰冷地開口。「小霧在廚房洗菜,妳可以去幫忙。」

  我訕笑,轉身往廚房走去。猴子哥的家常常被他用來辦BBQ,大家都摸得彷彿自己家廚房那樣熟。順手摸了摸猴子哥的黑狗,果然在洗手台旁看見了埋在一堆菜中的小霧。

  「小霧!」我高興地叫。

  「欸,洛心妳來啦?」小霧轉身,端著一大盤醃肉,「這邊幫我拿去外面好不好?」

  「嗯。」把肉端了出去,「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?」我看忙得不逸樂呼的小霧,趕忙再問。

  「欸,幫我把這些生菜洗一洗好不好?阿立那個死八股的,說什麼吃完烤肉要吃點生菜才可以洗清肚子裡的油漬。媽的,不是我要說,西元幾年了,還有人這麼死變態。等會生菜沒人吃,我一定逼他啃完。」小霧遞給我一大包生菜,碎碎念。

  我笑了一笑,接過生菜挽起袖子開始洗菜。那就是典型的阿立學長。什麼事情的按部就班,嚴嚴井井,彷彿是我們的一把尺般。不過也常做出讓我們哭笑不得的言論。比如有一次,向來只喝白開水的他,突然在一次麻油鍋以後開口要了一瓶可樂。正當大家都差點感動到噴淚的時候,只見他慢條斯理打開汽水,喝了兩口,然後正經地說: 

  「麻油鍋很油,喝可樂可以沖淡那油膩。」

  鏘哩框啦,大家差點都從椅子上跌下來。

  打開水龍頭,冷水花啦啦流灑下來。雖然說已經六月初,這裡的水還是冷的可以。摸一摸,手都有點凍僵了。

  把生菜一片片摘了下來,丟進水槽,整要伸手下去洗菜的時候,小馬突然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廚房,還順手把我推開。「我洗就好,妳去幫忙別的。」

  「你就一定要跟我搶啊?」我瞇了他一眼。

  「水冷啊。你不是常常喊打電腦手都僵硬了?」小馬有點笨拙的洗菜,一不小心,生菜就被他撕成兩半。

  我暗暗嘆氣。算了,全被他撕光也好,等一下就不用切了。

  「小馬,你那麼賢慧,我家馬桶順便也幫我洗一洗。」小霧拿著串到一半的串燒,指著小馬的背說。

  「靠,妳是我誰啊,還幫妳洗馬桶哩。」小馬繼續揉虐生菜,還不忘回嘴。

  「那洛心是你誰啊?」剛好搬飲料進來的猴子哥馬上加入討論。

  「你們別鬧了啦!」我推了一把猴子哥,考試考完,他又撤去那神聖威武的關公臉,變成了可以嘻鬧的三八猴子哥。

  「妳哦,生在福中不知福。」猴子哥碰一聲放下兩箱啤酒。「好了,妳別在這干擾小馬洗菜,跟我出來生火。」猴子哥威武地拎住我的衣領,把我拎到外面去。

  小馬回頭,欲言又止。

  我猜,他八成是想說什麼:小心別燙傷之類的建設性話。

  外片天晴氣朗,卡加利真是怪。前幾天下雨,冷到零度。才過兩天,氣溫又回升到二十幾度。不過好險,那場雨把空氣調節的濕濕涼涼,配合著不算太大的太陽,真是適合烤肉的天氣。

  「哇,天氣好棒呀──」我伸個大懶腰,「呀唷!誰打我?」下一秒,我抱著被木炭打中的頭哇哇大叫。

  「洛心,妳少在那邊耍白爛,過來生火。」猴子哥搬出烤肉架,往我身上丟了兩三個木炭,惹得我哇哇叫。

  喂,我穿的是白衣服耶!

  「猴子,你不要欺負洛心了。」阿立學長笑著走出來,我連忙像看到救星一樣躲到他身後。

  「阿立哥,猴子哥用木炭丟我。」我控訴,全場能制住猴子哥的大概只有阿立學長。

  「妳少在那邊告狀,再不過來,我把妳的頭塞進木炭裡面,妳信不信?」猴子哥把木炭丟進烤肉架裡面。

  真是怪了。

  他一個人邊說邊做,還要我幫什麼忙啊?不過想歸想,我還是認命地把地上的木炭撿起來,意思意思地遞給猴子哥,代表我有在幫忙。

  阿立學長笑著拿出打火機,揉了一團報紙,點了火丟進烤肉架裡面。火緩緩地生起來。

  我興奮地大叫。別說我大驚小怪,上次我們烤肉,生了三小時都沒看到一點火花,差點瘋掉。

  「小女生就是小女生,精采的還在後面呢!」猴子哥又吐我槽,然後從身後拿出像汽油一樣的東西。

  我臉上出現三條線,「猴子哥,你你你要幹嘛?」

  猴子哥打開『汽油』蓋,「這才叫男人的生火法。」說完,他噗唧噗唧地往那已經燃燒起來的火中擠進了燃料。

  轟────

  火苗爆竄了起來,像要火燒房子一樣。

  我吒舌,阿立學長搖頭,猴子哥則興奮地大吼。

  小米這時候也把視線離開電腦,走出室外,一臉鄙夷地看著猴子手舞足蹈。

  小馬和小霧則從窗戶探出頭。「哇靠,妳哥真可怕。」

  「別理那個神經病。」小霧嘆氣。

  而其他人也陸續的走到烤肉架旁邊,看著這可以叫消防車的大火。

  猴子哥繼續噗唧噗唧地擠著燃料,一點也不擔心等等會化學中毒還是怎樣。

  火轟轟地旺燒著,襯著藍天,艷陽。

  我大笑了出來。「世界真美好呀!」

  「無聊!」小米潑我冷水。

  我無所謂,繼續發表我的感言。

  暖暖的風吹過來,暑假,似乎要提前開始了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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