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抹乾眼淚,瞥了一眼放在後座的外套,沒有什麼猶豫拿了外套,也跟著下車。我走到夏飄雪身邊,少了高跟鞋,他現在看起來真是高不可攀。「外套。」

  他低頭看我,「妳穿吧。我不冷。」

  我拉拉他的手,「你的手這麼冰,還說不冷?快點穿。」我把外套塞在他手上。接過外套,他低頭再看了我一眼。

  「Sherry總是喜歡穿我的外套,說有一種被寵的感覺。」他笑了笑,「女生不都愛這樣?一件外套就彷彿那個男人有多好。」邊穿外套,邊這樣說。

  我沒有回應他。的確,一個男孩子細心的替女生披上自己的外套時,多少女孩子都會心頭小鹿亂撞啊。不可否認,這可真是把美眉的好招數。

  我想,如果Sherry也知道夏飄雪的身體,就不會一謂的去追求那種被寵的感覺吧?我常常在想,女生需要被寵?那男人呢?要怎麼寵他們?女人是人,男人也是人吧?不論是哪一方一直給予,到最後都會麻痺的。

  「妳冷不冷?」夏飄雪再度轉頭問我。我拉緊了外套,搖搖頭。

  「難得有這種經驗,冷一下也值得。」我抬頭對他這樣說。兩人站著看眼前的大雪,慢慢地也不知道是我,還是他,各自往彼此的地方移動。從一開始的三步遠,到現在和他幾乎肩並肩。

  我將手湊到嘴邊,呵氣取暖的時候,他突然一伸手拉了我的手往前走,雖然前面沒幾步就是山崖,我卻沒什麼猶豫就讓他拉著走。長腳一跨,他跨過了低低的護欄,轉身扶我。我當然沒他那麼帥跨了就過去,因此只好笨拙地一腳先踩上護欄,踩了一個大腳印,才慢吞吞跳了過去。雪太厚,一個不小心沒站穩,撲到他身上去。

  「小心。」他接住我,「從這裡摔下去,會死人的。」

  我稍微離開他的胸膛,往那山崖看下去。大約一百公尺下面是條大馬路,有零星的車輛開過,幾展路燈。不摔死,大概也會被車輾過去。

  「好可怕。」我縮了縮,有點後悔跟著他跨過政府好心設置的護欄。

  「妳稍微放開我,」他笑著推了推我,我差點尖叫出來。「不要怕,稍微放開我一下。」他好笑地看著我抖的可憐。

  我抬頭有點哀怨瞧了他一眼,才不甘願的放開他的手,稍微離開他的胸膛一點。他輕走到我身後,兩隻手微微扶住我的雙肩,然後把我往前一推。我想,差沒二十公分,我就可以這樣摔下去滾個大雪球。

  「到底要幹嘛?」我很小心地往後稍微退了一步,回頭問他。

  「往前看。」他笑著這樣說。

  往前看?不、不就是什麼都沒有嗎。看、看什麼?

  我想我是太過懼怕了,畢竟喜歡一個人跟為了那個人去死是兩回事。我已經發抖到連思緒都在打結。好吧,既然他要我往前看,我只好回過頭,吸了一口氣,往前看去。而然,除了一片黑還有滿天的白雪,我什麼都沒有看到。

  突然一陣狂風吹過來,我差點站不住。幸好夏飄雪還在我身後扶著我。「哇,好可怕。我會摔死。」我嚇得又往後退,不過這是飄雪沒在讓步,這一退,我只是撞上了他。

  「感覺到什麼嗎?」他似乎彎身一樣,聲音好近,在我耳後響起。

  「感覺到我快要摔下去了?」我誠實回答。

  他又笑了出來,「妳都敢搶我酒杯,怎麼膽子這麼小?」他的笑聲很低溜進我耳朵裡,害我一下子臉又爆紅了起來。

  這次,我直視著前方,努力去看。想知道究竟他要我看些什麼。看著空無一物的天地久了,也不覺得自己站的地方有多危險,慢慢我放鬆了緊繃的身體。眼前空蕩無比,我好像浮在空中一樣,感覺好像自由了卻又好像牢牢被套住。接著,風吹了起來,雪花開始亂舞。連我的頭髮都被吹得像瘋子一樣飛起來。就這樣兵荒馬亂的瞬間,我猛然大叫。「啊,我知道了。」

  「知道什麼?」

  「像在飛一樣的感覺對不對。」我興奮大叫。腦中浮現起鐵達尼的狗血浪漫,然後自己喜吱吱胡亂興奮。

  「這我沒想過。」他又笑,「我只覺得,站在這裡,很像站在一種很矛盾的邊緣,生跟死的邊緣般。我覺得我很自由了,卻又覺得自己根本沒有自由過。?」他的聲音很低,很沉,帶著一股無限的感情這樣毫無預警的竄進我腦裡。

  我回頭這次轉了身,很迷惘看著他,剛剛那股鐵達尼的心情全沉浸太平洋了「為什麼?……」

  「我只是突然的,想讓妳知道,很想跟妳分享,這種感覺。」我對上他黑漆的眼睛,看著他的唇這樣對我說。

  猛然間,我覺得我和飄雪在這一瞬好近好近。彷彿天地間,記憶以來,就只有我們兩個一樣,那麼近,那麼互相依賴。

  他的雙手依然放在我肩膀上,我抬頭,他低首,我們就這樣對望。很近,很近。近到我可以感覺到他的呼吸,甚至可以感覺到他的心跳。

  我皺眉,對於自己狂跳的心感到害怕。然後這樣對望之下,他緩緩低頭,很慢很慢。慢到,空氣分子好像凝固了。而就在我閉上眼睛,害怕到不知道該有什麼反應的時候,我感覺到他的唇劃過我臉頰,來到我耳朵邊,輕輕說。「風大了,我們回車上吧。」

  我睜開眼睛,他已經放開我,轉身跨過護欄。而這時候我終於無法克制自己的伸手,拉住他的冰冷的手。飄雪停住,轉頭看我。

  我吸了一口氣,「不要這樣,這樣,我好怕。我好怕下一秒,你就會不見。」我只覺得身體不住發抖,說出來的話斷斷續續,是不是哭了,並不清楚。因為風雪太大,我已經凍僵了。

  夏飄雪只看了我短短一眼,下一秒他反手一拉,把我拉近了他懷裡。隔著一個護欄,站在下大雪的山崖邊,我們緊緊抱著對方。像迷路的小孩,找到某一個依靠一樣。我想,他並不知道,我在想什麼。我也不清楚他現在是怎麼想的,或許抱著我,只因為心理的感觸有人分享了吧? 

  我們緊緊抱著,我整個人埋在他胸膛,一直發抖。飄雪抱住我的力氣大到讓我喘不過氣,我卻不想掙扎。因為我能懂現在的他是很激動的。

  生跟死的邊緣,自由跟不自由,好矛盾的邊緣,我只能懂,卻無法體會。

  我的思緒很亂很亂,心那麼強烈悸動著,在他懷抱裡,有瞬間我以為自己會這樣潰堤。

  最後他緩緩放掉我,替我撥掉了身上的雪片,兩人都沒有說話,這樣互看著。而在我能開口說些什麼,或能整理自己紊亂沉重的心情以前,他淡淡開口,「上車吧。」

 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。黑色的跑車又再度平緩的開上的公路,雪還是那樣的飄,風一樣吹著。什麼都沒有改變一樣。

 但是只有我知道,很多事情都改變了。這次我的心情,再也無法拉回來了。但是,我卻一點也不後悔。轉頭看著專心駕車的夏飄雪。也許,至少,我們之間,不再是什麼都沒有。

 「妳家到了。」他把車子開上門前的空地,轉頭對我說。

 「謝謝你載我回來。」我揉揉眼睛,有些不知道該說什麼。「你,你開車回去小心點。雪好像更大了。」

 飄雪頷首,「放心。沒問題的。」

 下了車,我很小心翼翼的抓著皮包,很小心地走,怕一不小心摔倒了,某個地方也會摔碎。

 進了家門,關上門,聽見他的車子離開的聲音。

 老媽看著上樓的我,問我載我回來的人是誰。

 我頭也沒有回,只是很堅持的一步一步走回我的房間,「朋友,只是個朋友。」關上門以前,我聽見自己用著輕鬆不著痕的語氣這樣回答媽。

 而門關上後,我搖搖晃晃地把自己摔進床上,狠狠地哭。為了得到些什麼,也失去些什麼那樣狼狽地哭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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