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常常會思考,一個人的生命,究竟燃燒到什麼樣的程度,才能算是燦爛。尤其在遇到夏飄雪以後,這問題更是如揮不去,有時甚至一早醒來,就這樣愕楞床上好幾十分鐘。腦中思考的不是一天的開始,而是他那個淡淡的笑容。

  其實到了後來,該曖昧的都過了,該默認的也都無聲了。我不否認我對夏飄雪的感情,卻也深深覺得單純用愛情兩字形容我跟他又太簡單了一點。但是究竟什麼字眼適合,老實說我也不清楚。而眾人所說的男女之間無純友誼,我也懶得去辯解。反正就這樣吧。我挑了最簡單的關係形容法去看待我跟夏飄雪。

  不過思考歸思考,身邊多了一個帥男人,日子到也是搖擺的很。沒事有事跟飄雪出去逛街散步總是可以接收到一堆愛慕的眼光,當然不是投在我身上。我常常笑飄雪,說像隻我帶在身邊超眩人的寵物一樣。而也不知道是習慣了還是怎樣,說到他的外表,他總是淡淡的笑,不反駁也不承認。相處這麼久,他那種笑容還是很有魅力,我一點免疫力也沒滋生。

  也不知道是看帥哥太久得到天遣還是怎麼著的,眼睛除了近視一向沒什麼毛病的我,在這幾天開始紅腫了起來。詭異的是不痛不癢,右邊眼睛卻跟兔子一樣紅通通的。首先抓著我去看醫生的,不是我,也不是飄雪,是──小馬兄。

  「我告訴妳噢,妳再不去看醫生,小心眼睛瞎掉!」小馬在電話那頭恐嚇著我。可惜這頭的我是歪頭縮肩膀的夾著電話,兩隻手不停的在遊戲裡面跟人廝殺,他的話比耳邊風還要輕。

  「嗯嗯,好……看醫生?醫生是什麼?可以吃嗎?」我完全心不在焉,不理那頭他的大吼大叫,只是稍嫌脖子酸的把電話左邊右邊換。

  「洛心!」他大吼一聲,我聽到摔東西的聲因,八成是什麼不要的報告,「再跟妳說下去我會氣死,總之,我幫你預約好醫生了,禮拜六中午十點半!」

  「十點半?上課,我要上課啦!」我用了光明正大的理由。

  「星期六!你上哪門子的鬼課,妳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啊,吼,我知道了,妳一定又在玩電動,給我關機!關機啦!」小馬又劈哩啪啦唸了我一頓,害我不得不分心去聽到他到底在囉唆什麼,結果在這時間內害我的人物仆街了兩次,又沒儲存,迷宮又要重走一次!看吧,我就說他不要打擾我,我就可以早點破關,眼睛又不必這麼勞累……好吧。我承認我在瞎扯,總之等到小馬的疲勞轟炸完以後,已經是一個半小時以後的事情了。

  在他不知道重複了幾十次星期六十點半,害我想裝死也不能。美好的禮拜六一大早,九點半就乖乖起來刷牙洗臉,等待那頭的小馬來把我綁,不,我是說帶我去看醫生。

  換好衣服,我拼命打哈欠,眼角擠出眼淚時電話開始叫,「哈囉。」

  「洛心,我跟妳說,我媽媽今天臨時有事情要去機場,我得帶她過去,所以……」

  歐耶,我一邊要掩飾自己快樂的聲音一邊準備換回睡衣繼續倒,還得裝作很沉痛地回答:「是噢,沒關係,你媽媽那邊比較重要,我可以改天……」

  「不用改天。」小馬肯定知道我打的鬼主意,他涼涼接下去,「我已經請你的夏飄雪十點到妳家接妳了。」

  我楞了一下,「喂!他昨天晚上有上班耶,你一大早挖他起來有沒有良心啊!」吼完以後,我才猛然想起什麼似地縮小聲音,「而且他不是我的……」

  小馬悶哼了兩聲,「他比妳勤勞多了,他接電話的時候是在大學的健身室!哪像妳,閒閒沒事作還睡到曬屁股。還有啦,是不是妳的自己心理有數啦,真是受不了你們兩個,八點檔拖戲都沒你們這麼無聊……」

  「好啦好啦,我去就我去,你不要又囉唆一堆,開車小心啦,我收線了。」刻意避開小馬打開話題的機會,我匆匆收了線。其實不是刻意逃避什麼,只是就像我說的,有些事情不是在一起不在一起就能解決的。

  將近十點十五分時,我才從玄關的玻璃窗看見飄雪的車子,提了包包開門出去。飄雪把車子停在路邊候,透著玻璃可以看見他橫身幫我把車門打開。

  「回家洗了個澡,所以遲到了,不好意思。」他笑,身上有一息淡淡的古龍水,是GIO,我認得,因為是我跟他一起去挑的。

  「一大早就跑去健身房,不累嗎?」我繫好安全帶,轉頭問他。

  「昨天不忙,十點多下班回到家,我十一點多就睡了,早上八點才去健身房的。小馬打電話給我的時候,也九點多了。」他溫和地跟我解釋,突然轉頭,鬆了安全帶,一本正經靠向我。突然接近的臉,讓我嚇了一跳。

  「怎……」我下意識的往車門退了一點,飄雪伸手抓住我,把我拉向他。當然我不可能白濫的以為他要吻我還是什麼的。只是奇怪他怎麼突然這麼接近我。

  「妳眼睛哪裡不舒服,我看一下好嗎?」

  他又更接近一點,我只能伸手拿掉眼鏡,指指右眼,「這裡……欸,你要幹嗎?」我終於忍不住問,不過又不趕太大聲,怕口水噴到現在幾乎靠我零距離的他臉上。

  他伸手輕輕壓了我的眼角,很專心看著我的眼睛。認識他這麼久以來,我第一次這麼近的看著他的眼睛,臉都快紅爆了,偏偏他老兄好像沒發現我快爆掉的樣子,還左看右省了好一陣子。飄雪不放手,我也只好傻楞楞地跟他對望。

  咦……他的眼睛是藍色的!

  愛琴海的那種藍!這句話是我其他小說掰下來的,畢竟我連愛琴海長的什麼鬼樣子都不知道……

  「真的很紅,幸好小馬幫你預約了醫生,不然妳不知道要拖多久。」他拍了拍我的頭,離開了我呼吸範圍,坐回到自己的座椅上。

  「你是混血兒噢?!」我不管自己的臉還是爆紅,披頭突然這樣問。如果他是,我真的要尖叫了。認識這麼久,居然不知道這位仁兄居然是混血兒。

  「混血兒?」他搖了搖頭,「我是百分百的台灣人哦。」他恍然大悟地笑了出來,「虧妳還活在二十一世紀,沒聽過隱形眼鏡嗎?而且看了我這麼久居然不記得我眼睛是咖啡色的,妳不夠用心喔!」

  臉已經夠紅了,所以很難看出來有更紅一點,我噢了一聲結巴說著記得哪記得啦怎麼會不記得,然後有點不好意思的轉頭。過了會突然想起什麼一樣回頭,拉拉他的袖子。「那為什麼你的證件上面姓是Summer,而不是中翻英的夏?」

  「因為我的中文名字是英翻中,並不是中翻英。」他解釋,我卻一臉茫然。

  「我沒跟妳說過嗎?我爸爸是孤兒,從小給在台灣的father收養。也就是我爺爺,他是英國人,本姓Summer,所以才用了中文的夏字。」

  「啊,所以你本名真的就叫Snow Summer哦!那你弟……」哪壺不開提哪壺,正暗罵自己笨的時候,飄雪反而不介意地開口。

  「他叫Sky Summer,妳說中文是什麼?」他的聲音有笑意,我鬆了一口氣。

  「夏……夏天?」看著飄雪點頭,我笑了出來。真的很佩服夏爸爸夏媽媽,我邊笑邊問:「怎麼沒直接叫你『下』雪,還飄雪呢!怪風花雪月的。」

  他噙著笑,「好問題,下次妳幫我問他。不過我真的沒跟妳說過我名字的由來嗎?」

  我裝作生氣搖搖頭,「咧,才沒有哩。你沒跟我說的事情好多好多呢!小氣鬼!」

  他回頭看我一眼,笑了笑,「沒關係,時間多的是,以後慢慢跟妳說。」

  我對他做個鬼臉,笑容卻很明顯僵硬。

  時間多的是……

  真的嗎?我花了很多時間,才沒有在這一句無心的話下哭出來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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