暑假快結束的時候,老闆看在店裡很多工作人員都要回歸學子身分。因此一時興起的舉辦了一個party。寫了一張大紙條貼在廚房的牆上,上面寫著星期五下班以後,大家一起去PUB狂歡。最重要的是,老闆請客哦。

  老闆請客,這對我們來說是莫大的吸引啊。我連考慮都沒考慮,就被其他同事們拉著去簽名。嘻鬧中,我瞄到那張紙條上有一個挺熟悉的名字,正想湊過去瞧瞧,外面的客人又點了飲料,我只好再度回到工作崗位。

  後來也就忘了那名字的事情。一個禮拜過去了,禮拜五很快就來了。大家大概因為今天晚上的party,興致特別高昂,走起路來都好像在跳舞一樣,一掃平常累的像狗一樣拖來拖去。

  我上完早上的班,就跑回家補了一覺。到了晚上十點多,才由店裡的另一個同事來載我去PUB。一路上他興奮地跟我說今天幾乎全餐廳的人都去了,會有多熱鬧多熱鬧。我聽的整個心也跟著雀躍起來,這算我第一次脫離小馬這圈子,獨自結交到朋友然後一起出去玩吧。

  剛踏進PUB就被幾個女同事抓去舞池跳舞,大家跟著音樂耍爆笑,跳了起來沒分鐘體力就差不多榨光了,一群人歪歪斜斜地跑回其他人聚集在一起的地方。

  而果然在一堆椅子附近看到了店裡的成員。大家說笑的聲音有夠大,遠遠的我就能聽見。這時候我才知道原來餐廳的員工加起來有二十幾個之多。平常老是只看到那幾張臉,都不覺得有這麼多人。

  我跟著一些女同事坐下,其他人馬上就遞過來水果酒,大家起鬨著喝。我端著水果酒,一小口一小口意思性啜著。

  「對了,洛心,這幾個人妳可能沒見過。」老闆對我招了招手,開始依依指著幾個只有晚班的同事。大家頷首致意,感覺才一瞬間就好像拉近了彼此的距離。

  「啊啊,還有現在走過來那一個,看到沒?也是跟你一樣做帶位的。」老闆突然伸長手,指著剛到的人。

  我趕忙轉頭,想看看這一個做事伶俐的人是誰。

  「他叫夏飄雪,算是你前輩哦。在店裡做很久了!」老闆的聲音再次響起。

  刷一下。我彷彿被波了一大桶冷水,呆傻著看著夏飄雪走過來。

  他揚著笑容走過來,頷首跟大家打招呼,「老闆,不好意思,我來遲了。」然後自在地往沙發上一坐,眼神從頭到尾沒有放在我身上一秒。彷彿就沒有看到我一樣。

  我簡直是傻到底。怎麼會這樣?我……我居然和他在同一個地方做事?找工作就是為了要調整自己的生活作息,把自己的生活重心給拉回軌道。但是,為什麼在這一條軌道上也出現了同樣的障礙?

  「洛心,妳沒事吧?」Maki搖搖我,大概看我臉色太難看了。

  「我……我沒事。只是好像喝太多了。」我勉強笑,把只喝兩三口水果酒放在桌上。

  「哇賽,這樣就醉了哦?嘖嘖,洛心,妳這樣不行哦。」一群男同事耳尖的聽到,馬上轉頭過來調侃我。

  我連回瞪的力氣都沒有,只覺得自己好像快縮進沙發裡頭一樣,越來越想變成一粒灰塵。

  「喝不完是不是,我來我來。」大廚爽朗地拿起我放在桌上的水果酒,卻被一邊的人給阻止了。

  「你自己都還沒喝完。給飄雪啦,他才剛到還沒碰酒哩。」另一個截下了他手上的酒,回身遞給了坐在他旁邊的夏飄雪。

  我死死瞪著那瓶被傳來來傳去的水果酒,視線最後停頓在夏飄雪的臉上。他只是稍微思考了兩秒,馬上揚起笑容。「好,給我喝。」他接過水果酒,然後我發誓,他仰頭喝酒的時候,抬眼看了我。

  那眼神彷彿就是,我要喝,妳能怎樣,的充滿挑釁。

  我瞪著他仰頭沒兩三口就把那瓶水果酒給喝了一半。只覺得頭很痛很痛,全身的神經都繃在一起。接下來,我只能空白性反應回話,自己說了什麼根本不清楚。只知道一雙眼睛死命瞪著夏飄雪。看著他一支煙又一支煙,一瓶酒又一瓶酒。

  大家玩起酒拳,拼的是40%的高濃度。飄雪也被眾人推推拉拉之下玩了起來。看他連眉毛也不挑的吞了兩三杯。

  而來,我也不知道事情是怎麼發生的。只知道等我回復了思想,我已經一把站了起來,火冒三丈地衝到夏飄雪前面,一把抓過了他手上的酒。「你夠了沒?」我聽到我自己這樣大喊。

  店裡的人嚇了一跳。大家都一副你們怎麼認識的臉。

  飄雪似乎也沒想到我會有這個舉動,他先是看了看空了的手,然後緩緩抬起頭。氣氛很僵,看得出來有人想說話,卻沒人敢開口。因為飄雪的臉真的很臭。我想一向可以說上溫文儒雅的他,第一次有這樣的表情。

  就在老闆想起來打圓場的時候,夏飄雪猛然起身,抓住了我的手,我一個沒握好,酒瓶摔到桌上,酒灑了一地。然後就在眾人還來不及說話之前,我被他半拉半拖地揣出了PUB。

  他力道大到嚇人,一點也不像第一次抓住我那樣輕,彷彿要把我手扭斷一樣。我歪歪倒倒地給他拉著走,一路上還撞到了幾個桌角,痛的我眼淚都擠出來。

  「你放開我啦。」我試著扳起腳,想阻止他。但是他力氣實在太大了,掙扎沒兩下,就被他拖到了門外來到停車場。

  來到他車子前,開了車門,他火大地把我扔了進去,自己回到駕駛座。啪啪兩聲,門被他給鎖上,當然,我不用試也知道沒他解開設定,這下子我是絕對開不了門了。

  我看了自己紅了一大圈的手腕,有點害怕地回頭看夏飄雪。

  他兩隻手握緊在方向盤上,手上的青筋都浮現出來,隱約還可以看到他在顫抖。他閉著眼睛,靠在車背上,胸口劇烈的起伏,看得出來他現在一定很生氣。

  而且,很火大!

  我當然也不怕他會掐死我還是怎樣,但是就是控制不了地開始發抖。

  其實這種沉默的狀態不久,頂多過了三十秒,我卻覺得好像有十幾世紀那樣的長久,他終於放開握在方向盤的手,要不是我清楚不可能,我簡直懷疑那方向盤凹了洞。

  「妳到底想怎樣?」他轉頭,用手揉著眉心,火大又無奈地問我。

  我發抖,想開口說些什麼,卻逼不出聲音。只是瞪著他瞧,他的輪廓越來越模糊。

  「妳這樣跟著我要幹嘛?連我工作的地方都混進來?」我現在才知道什麼是咬牙切齒,夏飄雪正示範著。

  「我……我……我又不知道,你、你在那、裡工作。」我結巴,有點委屈地說。我也不願意啊。鬼知道你怎麼也在那裡工作?

  「好。」他拼命地吸氣吐氣,看起來有點恐怖。「妳說,妳到底想怎樣?可憐我?討好我?還是想勾引我?」

  我拼命搖頭,一直搖頭。只覺得很委屈,委屈個什麼也說不上來。

  「妳哭什麼?該哭的人是我吧?我好好的生活,妳為什麼要來攪?」他口氣依然很恐怖,用那雙眼睛瞪著我。

  「我,我……我也不知道。」我縮到了車門邊,打顫地說。眼睛一眨,眼淚滑落,可惜沒有降低空氣中的火藥味。飄雪依然一臉想把我掐死的模樣。

  他又深呼吸了幾次。「我不是一開始就叫妳,離我遠一點?妳到底有沒有聽進去?」

  我點頭,又搖頭,簡直要神經錯亂。眼淚噗簌噗簌地猛掉,可是卻連抬手抹掉的力氣都沒有。

  「妳到底想怎樣?」他閉眼,話題回到最初。

  「你,你不要這樣,好不好?」我開口小聲的說。

  他睜開眼睛,冷淡地看我。「不要怎樣?不要這樣喝酒?不要這樣抽煙?還是不要這樣女朋友一個換過一個?」語氣越來越冰冷。「妳有權利管嗎?妳以為妳是誰?妳可不可以不要多管閒事?對,我是有病,那有怎樣?關妳什麼事?我死不死關妳什麼事?關、妳、什、麼、事!」他一字一字憤怒地說著。

  我視線完全模糊,根本看不清楚他的樣子。「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。生命……不能,不能這樣揮霍的。」

  我似乎聽見他冷笑一聲。「小女生,妳懂什麼生命?」飄雪轉過頭,望著窗外,不再看我。

  我輕輕啜泣,不趕太大聲,怕等一下又惹他他生氣,一面還要小心不讓眼淚鼻涕掉在他這看起來價值非凡的椅座上面。

  過了一會,我聽見啪一聲。是電動鎖解除的聲音。模糊睜開眼,飄雪拋了面紙盒給我。「不要再來招惹我了。妳只是同情心過盛,而我最不需要的就是同情。」

  我接過面紙盒,趕忙抽了兩三張面紙擦乾眼淚。

  「下車吧。妳跟我的生活本來就不一樣。不要自找麻煩。」他呼氣,靠著椅背,很累的感覺。

  我不敢多說話,趕忙摸索著想開車門。無奈車子太暗,我又沒有開過這種高檔貨的車門,一時之間不知道把鎖在哪裡。

  飄雪似乎看出我的窘像,斜身過來替我把門打開。這的動作,讓他離我很近,我卻感覺不到,只覺得好遠,非常的遠。而就在這種混亂的時刻,我居然還不知死活的想把那份距離抓近。我想,我真的是瘋了。

  「跟店裡的人說我不太舒服,先回去了。」飄雪沒看我,口氣緩和了許多,轉頭看向窗外這樣說的。

  我下了車,呆楞在車邊。飄雪發動了車子,轟一聲,車子用很快的速度飆了出去。沒兩下子就消失在停車場。我楞著看那兩盞已經消失的車後燈。

  心裡很惆悵,很痛。

  我只是同情心過盛嗎?

  不。我並不同情夏飄雪。一點都不同情。但是究竟是什麼感覺,我卻無法形容。

  在外面讓冷風稍微緩和了我的情緒還有紅腫的雙眼,我才打起精神的走回PUB。邊走,邊想著等一下該如何跟裡面的人解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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